自 Telly 正式发布产品以来,探显家就在持续关注它的发展动向。关于产品细节,大家可以回看我此前分享的文章,这里我就不再重复介绍了。
Telly 的产品如此独特,以致于我们都忽略了它背后的商业模式。我们很好奇它的想法是如何诞生的?它的商业模型是否成立?那么,接下来我们把镜头拉远一点,从产品拉到“底层逻辑”,一窥究竟。
在“订阅为王”的时代,有人却选择把电视免费送到你家客厅。Ilya Pozin,这位把 Pluto TV 做到被 ViacomCBS 以数亿美元收购、并被视为 FAST 赛道拓荒者的连续创业者,如今又用同样的“免费”商业模型,让 Telly 再次改写叙事:一台性能绝佳的双屏电视,由广告而非用户买单。听起来“疯狂”,却精准踩在行业结构性转向的十字路口——当硬件利润日薄、分发入口重塑、广告回归主舞台,他以“免费”重构了价值交换,把电视变成家庭的“信息中枢”:主屏承载内容,副屏协助导航、数据与互动等信息。
这不是一场“噱头式”的营销,而是围绕商业模型、产品范式与组织打法的系统性再设计:从以线性编排延长观看时长,到以高相关广告提升变现效率;从软件式敏捷推进硬件迭代,到远程组织吸引全球顶级人才。更重要的是,他始终坚持一个强有力的方法论:在用户熟悉的 75–80% 上,叠加 20–25% 的颠覆式创新,让迁移成本几乎为零、却能显著改变结果。
接下来的这段访谈,不只是讲述“如何免费送出电视”的故事,更是关于时机判断、模型验证、团队标准与产品哲学的深度复盘。无论你关心 CTV/TV OS、广告变现,还是在寻找“先熟悉、后颠覆”的增长路径,都能在其中找到可落地的启发。
访谈的内容来自《Rich Habits Pdocast》的最新一期播客节目,采访的对象正是 Telly 的创始人 Ilya Pozin。内容比较长,不过呢,干货满满。探显家针对这次访谈进行了编译与整理,希望大家耐心看完,保证收获满满!
Austin Hankwitz:大家好,欢迎回到《Rich Habits Podcast》播客。本期是一场非常非常有意思的访谈。我们请到了 Telly 的创始人兼 CEO——Ilya Pozin。大家可以去看看官网 telly.com。他正在做的事情是——免费送电视;而且是带有 Harman/Kardon 级别 Soundbar 的一体机,屏幕为 55 英寸,机身正下方还有一块第二屏(副屏)。Ilya 之前联合创立了 Pluto TV,并在 2018/2019 年左右将公司以约 3.5 亿美元价格出售给了 ViacomCBS。这位嘉宾非常有意思,也非常谦逊,感谢他来到我们的节目。今天这期一定会很精彩,相信大家会非常喜欢。
备注:ViacomCBS 是由 CBS 和 Viacom 在 2019 年合并而成,公司在 2022 年 2 月对外宣布更名为 Paramount Global,以统一品牌并强调电影与流媒体战略。
Robert Croak:各位一直跟着我们的播客,知道我们会带来不同维度的干货。对于正在考虑并购公司、打造品牌或启动创业的人来说,这期非常关键,会让你收获颇丰。你们常听到我的故事,也听过其他嘉宾的经历,但这次的故事真的很燃——从“白手起家”到“功成名就”,再到像 Telly 这样酷的公司。强烈推荐,我非常期待。
Austin Hankwitz:好的,Robert,我们现在就正式进入 Ilya Pozin 的访谈。
Robert Croak:今天,我们将与 Ilya Pozin 对谈——他是美国最具创新精神、正在重塑电视未来的企业家之一。Ilya 是 Telly 的创始人兼 CEO,他称 Telly 为“彩色电视以来最大的电视创新”。在 Telly 之前,他共同创立了 Pluto TV——本质上开创了 FAST 赛道。十年前被认为是“不可能”的模式,如今已成为美国增长最快的电视观看形态。目前,Pluto 的用户数超过 8000 万,年营收超过 10 亿美元,并已被 ViacomCBS 收购。现在,Ilya 在 Telly 再次重构商业模式——免费赠送双屏电视,由广告全额补贴。除此之外,Ilya 还是 LinkedIn Top 100 影响者,并入选 Inc. 杂志“30 位 30 岁以下创业者”。 Ilya,欢迎做客本节目,我们非常期待你分享创业旅程与方法论。
Ilya Pozin:非常感谢邀请,如此隆重的开场!
回顾早期经历和创业起点
Pluto TV 灵感来源:从“搜索不好用”的 YouTube 体验,转向「频道化 + EPG」的线性编排
Austin Hankwitz:确实,这样的介绍是你应得的。让我们稍微倒带一下——你在 17 岁就创办了第一家互动广告公司,之后一路全速前进。能否先向听众快速回顾下你的职业历程?后面我们会重点深挖 Pluto TV 与 Telly 的经验与学习。
Ilya Pozin:当然。我出生在俄罗斯,8 岁时随家人移民到美国。我们家当时几乎没钱,把所有家当卖掉,带着大概 5000 美元来到美国。父母在俄罗斯有很好的工作,但他们为我和哥哥的未来放弃了一切,追寻“更好的生活”。我们最后落脚在马里兰州。
刚到美国时,我一句英文都不会。有一天,当地教堂捐了一台电脑给我们,我当时 12 岁。那台电脑几乎成了我“最好的朋友”——是那种老式的 Osborne 机,用 5.25 英寸软盘,没有硬盘,黑绿屏。电脑里有《Space Invaders》(太空入侵者)、象棋,还有 BASIC 编程。这就是我成为“电脑极客”的起点。后来在社区里,我逐渐成了“本地电脑达人”。
到了 1999 年前后,互联网开始真正成型。很自然,大家开始找我做网站。我其实不会做,但我看到了市场需求与机会,于是找来一位做设计的伙伴,以及另一位做工程师的朋友,在 17 岁时成立了第一家公司——一家网站设计与营销代理。这基本上就是我创业生涯的起点。
Robert Croak:我很喜欢这样的起点故事,让我想起自己早年在酒吧与演唱会场景里做平面设计的经历。那时候我们要实际剪裁图形、文字、图像,再用 CorelDRAW 拼排版,那大概是 90 年代中期。我和你一样在暴露年龄,但真的,时代发展太快了。
我们回到你的主线:当你创立 Pluto TV 的时候,行业其实在全面转向订阅制模式(SVOD)、远离广告。是什么直觉或信号让你坚定认为:广告支持的流媒体服务(AVOD/FAST)会重新成为主流?
Ilya Pozin:Pluto 的灵感来自一个非常生活化的场景:当时我的女儿 2 岁,坐在我腿上。我面前有两块显示器——一块在工作,另一块在给她选 YouTube 视频。那时我刚学会换尿布,对儿童内容也不熟。请大家回想一下 2012/2013 年的 YouTube,基本就是一个搜索框。
搜索在你明确知道要找什么时很有效;但当你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就很糟糕。相反,当我把她放到电视机前,你会有一个电子节目单(EPG)的结构化体验——很容易选到符合不同人群需求的频道。比如她要看少儿内容,有 Disney Junior、Nick Jr. 等;我自己也总能找到一个频道。
我在互联网上到处找,却发现没有这样的按频道编排的体验,于是我就把它做出来了。彼时 YouTube API 是开放的,他们的单次会话时长(session duration,用户一次打开并持续观看或交互的时间)大概 3.5 分钟,对他们而言已经很不错。我做的是:把这些同样的开放内容从“按需搜索”形态,转换为“线性频道化呈现”,做出一个带节目时间表的电子节目指南。
我们甚至“拟真”了线性播放体验——尽管技术上并不必须这么做。比如你在晚上 8 点打开某个频道,可能正好落在某个片段的中间;这种“错位进入”的怀旧线性体验恰恰非常奏效。
我随后在 oDesk/Upwork 上雇了几位工程师,做出了 Pluto 的初版,导入了一些流量。结果会话时长直接到了 36 分钟,是 YouTube 的 10–12 倍,而且用的还是同一批内容。我们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有戏。我把产品拿去给投资人看,引起了资本关注,于是我从上一家公司抽身,All‑in 做 Pluto。
我们的核心论点是:既然这在“互联网原生内容”上成立,那么如果我们能把不在付费墙后的其他广告支持内容也整合起来,潜力会更大。
解读:既然“互联网原生内容”(用户自发创作、开放分发、无需付费的内容)已经证明能带来可观的流量与变现,那么把其他同样不在付费墙后的、以广告为主要商业模式的内容源也纳入同一平台或产品里,整体规模和商业潜力会更大。实质上是在倡导“统一聚合”:把各类免费、广告支持的内容集中分发,扩大可售广告库存、提升用户时长与频次,并通过统一数据与推荐进一步提高广告填充率与单次会话价值。
一个关键变量是获客成本(CAC)。对订阅服务来说,获客往往要花 70–100 美元;他们从一开始就可能跑不动,因为要靠生命周期价值(LTV)去回收这笔钱,叠加流失与毛利结构之后,变得极其困难。
但对于免费、广告支持的服务,拉新可能只需要 1–3 美元。只要用户在这段时间里看得够久——而线性频道天然有较密集的广告插播——我们就能以广告变现覆盖成本,使整个模型可持续且能跑通。
当然,落地并不容易。我们起初去找片库方/工作室谈合作,说:你们把内容给我们,我们不付版权金,按广告分成(rev‑share)给你们相应的回报。对方几乎都是一句“走开”把我们打回。
商业模型验证
当你把“线性长时观看”与“成熟的广告负载设计”组合在一起,模型就真正成立了
Austin Hankwitz:既然谈到商业模式,回应 Robert 的问题:当时有 Netflix 等订阅型流媒体在探索路径,你却选择了线性、广告支持的方向。如今 Netflix 也有广告层,很多平台都转向广告。你比他们提前 10 年看到了这一趋势。你是否需要从零搭建一套全新的商业模型?当时大家都在收订阅费,或许美国用户终有一天会被过量订阅“压垮”(事实也确实如此),于是你们选择做广告支持。你们最初是如何实现变现的?从零构建业务时,你们采用的框架与方法论是什么?
Ilya Pozin:这个问题很关键。回看 FAST 出现之前,也就是 Pluto 诞生之前,早期广告主要在 YouTube 上。但一条 3–4 分钟的视频通常只放一条前贴片广告,变现机会极为有限。当时一位用户每次前贴片可能只带来几分钱的收入,空间很有限。
反观传统的线性电视模型:半小时内容大约有 7 分钟广告,一小时则约 14 分钟广告;以 15/30 秒的广告规格计算,一小时可以承载约 30–32 次广告插播。当你叠加合理的 CPM 和优质广告位售价,这一小时的线性内容能产生的广告收益,明显高于将同一小时拆分为多条 YouTube 视频并各自播一次前贴片的总和。
这就是商业模型跑通的关键。
我们把模型持续验证:加大投放把用户导入平台,用户被线性编排的体验“黏住”,观看时长显著拉长。线性电视的特点是让你不轻易换台,于是单次观看能从 1 小时到 2–3 小时不等;而 YouTube 的体验往往是一条视频结束后,用户就流失或跳出平台。
当你把“线性长时观看”与“成熟的广告负载设计”(电视几十年形成的广告时段与节奏,用户早已习惯且并不排斥)组合在一起,模型就真正成立了。
此外,创业总离不开时机与运气。我们在 2014 年推出 Pluto 时,Netflix 已在主导市场,但当时 Netflix 的观看主要发生在手机和电脑上,而 Pluto 的首发场景也在这些终端。随后两件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第一,智能电视浪潮涌来,设备与系统全面“走向智能”;第二,有线电视下滑加速。这不是我们推动的,而是外部环境的大势所趋。我们只是比较幸运的恰好在正确的时间站在了正确的位置。
当有线电视开始下滑,用户在寻找一种“类有线”的熟悉体验,而 Pluto 正好能满足这一点。与此同时,Roku 等智能电视系统开始迅速普及,我们成为了当时为数不多的免费应用。用户购买 Roku 电视棒之后,在应用商店里发现大多数都是付费选择,当看到一个叫 Pluto 的免费应用,零门槛就会尝试。
这就像 iPhone 刚发布时,你是那个免费的应用,自然会获得大量注意力。
“做对的产品 + 踩对的时机 + 市场风向的顺势”,让我们得以快速起势、加速扩张。也正因为势头明显,我们很快就引来了一众市值数千亿美元级的大公司在身后紧追。
Austin Hankwitz:显然有一种“颠覆者”的思维方式。我很高兴听到许多事情都朝着正确方向推进。我知道这部分是公开信息,所以才这样问:为了让我们的观众有个量级概念,你把 Pluto TV 以多少价格出售给了 ViacomCBS?
Ilya Pozin:大约 3.5 亿美元。
Telly 几乎复制 Pluto 的“免费”商业模式
电视产业的收入重心从硬件转向广告,这就是 Telly 想法的开端
Austin Hankwitz:观众现在知道他把 Pluto TV 做到这么大的规模才退出,如今 Pluto 年营收 10 亿美元级别,非常可观。但把 Pluto 做到这种体量,过程中一定充满重大挑战。能否分享一些当年的挫折如何帮助你在 Telly 的新业务里规避坑位、走得更稳?
Ilya Pozin:好问题。首先,Pluto 的创业旅程并不轻松。
我们去见投资人,说要做一个“广告支持的线性流媒体服务”,对方会说这听起来像 30 年前的东西;“现在大家都在做订阅,你们却往相反的方向走。”我们差不多经历了大约 93 次拒绝后才有第一位投资人表示愿意出手。现金流也差点断裂过 3–4 次。另一方面,我们又需要优质内容支撑,但当时内容方的商业模型还是以出售版权为主,对“按广告分成(rev‑share)”这套没概念,也不买账。结果就是:我们只能先用大量 YouTube 类的短片,团队一度觉得是在原地踏步,挑战的确很多。
回到 Telly,如你所说,我们在打造一台最先进的电视,并用免费赠送的方式颠覆现有的商业模式。
挑战也是类似的:很多人觉得我们是不是疯了——“谁会免费送电视?这不可能成立。”
另外,硬件很难——这是投资人最常说的话;他们倾向于回避硬件公司。所以我们同样面对很大的阻力。不过这次略容易一些,因为我此前有过一次成功退出的经验(Ilya 将 Pluto TV 以约 3.5 亿美元卖给 ViacomCBS。这段退出经历提升了他在资本市场的信誉与背书,从而在新项目上更易拿到投资、也更能吸引顶级人才加入)。凭借这段经历,我招到了一线顶级团队。
“大开脑洞的想法 + 有退出记录的创始人 + 顶级团队”三者的组合,让我们不至于再遭遇 93 次拒绝,虽然拒绝依然不少,但最终我们获得了支持,让公司在三年前左右顺利启动起来。
Austin Hankwitz:为确保大家对 Telly 的认知一致,我先总结一下,然后请 Robert 接着聊。Telly 是你几年前创立的公司,目前的唯一产品就是这台“免费赠送”的电视机:55 英寸 QLED、全高清,内置 Soundbar,Soundbar 下方还有一块第二屏(也叫做副屏),用于显示小部件(widgets)——比如天气、体育赛况、股市等,几乎把你的智能手机的动态信息搬到电视下屏。你们通过广告变现来覆盖成本,这和你在 Pluto 的广告支持模式是一致的。就让大家知道这款产品与商业模式的基本面,确实很有意思。
Ilya Pozin:谢谢。事实上从 Pluto 过渡到 Telly 很自然。我们把 Pluto 的应用做到了所有主要电视厂商的平台上,Samsung 还是我们的投资人之一。那段时间有一个结论非常清晰:电视硬件已趋同于“商品化”。
平板化之后,电视行业最大的变化是“变智能”,但所谓“智能”,本质就是内容信号来源从同轴电缆换成了互联网;再加上有各类应用来承载内容分发,而不是按“频道”。仅此而已。
当每一台电视的参数都相近,消费者走进 Costco,看到的规格几乎一样,电视厂商只能靠价格来竞争。价格持续下探,毛利空间被挤压殆尽。今天,95%+ 的电视厂商在首售环节是亏损的。于是他们开始找像 Pluto 这样的公司,希望能分一部分广告收入,因为硬件不赚钱,要靠广告来补充营收。
我因此亲眼见到电视产业的收入重心从硬件销售转向广告市场。这就是 Telly 想法的开端。
我们的设问是:既然卖电视不赚钱,那能不能干脆免费送,把整套商业模型建立在广告支持之上?
也因为电视行业长久缺乏真正创新,几乎没人(极少)往电视里加摄像头做视频通话,或加麦克风做远场语音或者 AI 助手;多数设备在计算上也相对“笨”,处理器性能只够把信号显示出来。
我们选择彻底颠覆:我们的 55 英寸电视的制造成本远高于同尺⼨段的任何竞品;我们用上 Harman/Kardon 级别的 Soundbar、增加第二屏、更强的处理器,以及一系列的额外功能。不仅把商业模式改成“免费赠送 + 广告变现”,还把产品本身做到显著优于市面上其他的选择。
消费者拿到手,发现它是免费的,随后又意识到产品力极强,于是口碑自传播。这就是我们飞轮运转的机理。
增长验证与组织机制
Telly 顺利拿到种子资金(亲友 + 种子),并有足够的资本去量产电视、投放几千台进入市场
Robert Croak:我喜欢你讲的这个商业模型的故事,它让我想到两件事:我们在 90 年代末~2000 年代初开体育酒吧时要买 55 英寸电视,那玩意儿重 45 磅、价格 $1,000–$1,500。我们会说,想装 20 台,不如先装 12 台吧,因为光是电视、支架和其他东西就要 $20,000。而现在你能用 $300 买到一台普通的智能电视,重量 6 磅。硬件之难不言而喻,但你竟能连续说服大家去支持如此雄心勃勃的想法——甚至把电视本身都免费送出去。
那你是如何让投资人最终买账的?在经历了前面 93 次拒绝之后,第一位投资人的“啊哈时刻”是什么?我几十年都在融资,这条路我太熟悉不过了。以 Silly Bandz 为例,我曾一度绝望,差点为了 $50,000 把 25% 股份卖掉。最后一刻我收回决定,卖车来支付模具和启动费用。当别人不懂、但你有强烈信念时,你的转折点是什么?
Ilya Pozin:好问题。我们搭建了这样的商业模型:根据数据,家庭的主力电视平均每天使用 3.5 小时。而我们的第二屏既能显示天气、体育比分、新闻,也能承载广告,所以我们知道这 3.5 小时都能被货币化,单凭这一点模型就能成立。后来事实证明,由于我们为电视创造了更多用例,实际使用时长远超 3.5 小时;这一点是之后才看到的。
至于初始融资,说白了是“亲友轮 + 种子轮”。
在早期,投资人主要押注(产品)理念与团队。我们组了一支极强的队伍。比如 Sasha 之前在 Google 负责 Android TV。如果我是第一次创业,根本不可能在公司早期请到这样的人来“重压下注”、离开大公司加入初创企业。但有了过往成功的经验,我们就能组成这样的团队。
还有一个“时机红利”:新冠疫情期间我们创立的公司,并决定全员远程办公。
我们如今 100+ 人、没有办公室。我在洛杉矶,这边只有 4 人,其他人分布各地;Sasha 在苏黎世。一旦你不受限于一个地点,你就能在全球范围招到最优秀的人。若是没有疫情,很多投资人会坚持本地团队;而那会儿他们也拿不出反对的理由。我们在 Pluto 时就有很多远程工程师,我知道这套可行。这成了我们的不公平优势与解锁点。
因此我们顺利拿到种子资金(亲友 + 种子),并有足够的资本去量产电视、投放几千台进入市场。
备注:先从熟悉的圈子筹到“亲友轮”(friends & family),通常票小、以信任背书为主;再拿到机构或天使的“种子轮”(seed),用于验证产品与商业模型、扩充团队和初步规模化。合起来就是公司的早期启动资金。
当我们面向消费者官宣时,我做了 12 场媒体采访,结果出现了病毒式传播。我得实话实说——大多数公司都以为“官宣会炸裂互联网”,这个几乎从未发生;就连 Pluto 那时也没有。但这次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级别的“自传播”,因为标题就是:这个“疯狂的人”要免费送 55 英寸电视。播客、广播都开始广泛讨论,它迅速成了被疯狂转发的话题。
我们一下子就有数十万人加入了候补名单,把候补服务器都挤挂了。我们优化的重点是让电视好用,没想到要应对这种级别的报名流量。这么多人涌入,我们意识到机会巨大。随后我们也向投资人证明了我们的 TAM(可服务市场):报名的人并非大家想象的低收入群体,他们在收入上甚至高出均值,并且分布全美。我们随机挑选了几千人寄出电视,然后拭目以待他们的使用方式——这个商业模型奏效了。
Austin Hankwitz:这个故事里最酷的部分是——我就是那批幸运用户之一,电视真不错。
更有趣的是入驻流程:不仅是加入候补名单,还会问你一系列问题,以便匹配广告主——比如你对什么感兴趣、你会花多少时间在电视上、你偏好什么食物、喜欢看什么体育项目等,从而更了解目标用户画像。
然后最有趣的一步:我收到邮件说“你的 Telly 电视准备好了”。紧接着有辆卡车开到我家,两位师傅把印着 Telly 的大箱子送来。我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自己折腾,体验完美。你们把整个流程极致优化,并拿到几十万人候补,值得祝贺。
Telly 的目标是让用户每天尽可能多地使用
我们会在前期收集用户问卷,以便更好地匹配用户与广告。这就是我们的产品开发路径Austin Hankwitz:这波增长最近如何?也许这不是你能分享的数据,但我确实好奇——在美国,谁不想要免费电视呢?所以我想问:你们何时能进入每个美国客厅?
时间线是什么?你们如何解决那些困难的问题,不仅是交付,还包括合作分发?比如我以前在一家医疗公司工作,听起来不搭边,但我们却和 Walmart 合作了某些分发。这是个难题,而你显然是能解难题的人。那时间表如何?大家何时能期待家里都有一台免费电视?
Ilya Pozin:首先,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运行这门生意需要涉及多少环节。我们既是硬件公司、又是软件公司,同时还是广告技术公司、物流公司;我们在做视频会议,让你能在电视上和别人通话;我们在做音乐娱乐体验,让你能在电视上听音乐;我们还在深入研究 AI,稍后会披露更多进展。
这套生意有太多分支的工作,因为我们意识到:我们有机会把电视变成家庭的一体化设备。电视天然处在家庭中心。如果内部组件与处理器足够强、再加一块第二屏用来承载不打断主屏观看的功能,它就像车的仪表台:上方主屏是“挡风玻璃”,下方是“仪表盘”,导航、音乐、提示都在下方进行。我们的第二屏也发挥类似作用:比如你看体育时,我们能显示比赛内数据。我们有机会把它做成一个平台。
我们的目标是让用户每天尽可能多地使用,并在整机生命周期内尽可能长时间使用,这样我们就能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多地交付广告收入。如你所说,为了让广告相关性更强、让广告主满意,我们会在前期收集用户问卷,以便更好地匹配用户与广告。这就是我们的产品开发路径。
最初我们用几千台证明模型成立(MVP 阶段),随后我们融资 A 轮扩大投放,验证在更大分发规模下模型是否依旧稳固。与此同时,我们的候补名单还在持续增长。
我们在营销上零花费。很多人问要不要帮我们“找用户”,我们不缺用户,需求远超供给——毕竟这是一台价值上千美元的免费电视。凭借候补名单的数据,我们也推翻了早期的一些刻板假设:报名者并非低收入群体;在收入与教育指标上,他们高出均值 3–4%。
从地理分布看,我们几乎就是美国的缩影,既不偏农村也不偏城市,全国均衡。所以我认为我们有机会拿下美国每年 4,000 万台电视销量中的很大一块。我们已经完成了模型验证与规模验证,接下来——尽管融资与具体计划细节暂不便披露——我们将会在不久的将来把这门生意显著做大。
关于 Telly 的高绩效文化
我们把软件世界的“精益创业”原则迁移到了硬件领域
Austin Hankwitz:这太棒了,真的为你们感到兴奋。我想再“加深一层”——你之前提到公司有 100 名员工。在全远程、没有线下办公室、没有一起击掌庆祝或午餐交流的情况下,你如何打造高绩效文化?在 Telly,你最关注的文化“关键要素”是什么?
Ilya Pozin:好问题。首先,我们在高层确保都是 A 级选手——执行团队在各自领域都是“最强分段”,包括数据、硬件、软件、广告技术、物流等。我们把“最顶尖的人”放在顶层,自然会在招募链条里吸引到更优秀的人。我们的用人标准是:不收 B 级选手,彻底不收。
我经常讲一个案例:有位顾问曾参与打造 Amazon Fire TV 遥控器,我们一开始以为“中大奖”。他给出的开发周期是 18 个月,我们当场觉得完全说不通,两天内就解约了。结果我们自己在几周内就把遥控器做了出来。
核心在于方法论与心态。我们把软件世界的“精益创业”原则迁移到硬件领域,挑战硬件行业“慢如龟速”的既有范式。因为我们管理层本质上是软件基因,所以会习惯用工程化、迭代式的方法审视电视行业的老规矩,辨别并移除不必要的流程与“祖传规范”,以数据与快速试错驱动决策,让推进速度更快、路径更聪明。而从电视行业来的同事也被我们的速度和打法震惊到:我们几乎在“改写规则”。
同时,我们的 DNA 并非传统硬件公司。我们只做一款整机,没有打算做多型号矩阵。看看 VIZIO、Samsung 的工程结构:他们要支持 20–40 个不同型号,用户电视的生命周期又很长,每年新型号层层分叉,维护成本极高。
反过来想:如果整个团队只聚焦于“一款产品”,把它打磨到极致,会发生什么?我们的策略更像 Tesla:硬件发布后,通过每月 OTA 软件升级持续提升体验,不只是修 Bug,而是不断上线重大功能。
至于远程文化的“修复机制”,我们有两套同步节奏:
1、每季度一次管理层 Offsite,所有管理层飞到同一城市集中对齐;2、每年一次全员 Offsite,把全公司员工拉到一起。
除此之外,我们维持规律会议但避免会议过载,用恰当的节奏与运营机制让协作更顺畅、更高效。
“免费”商业模式不会消失
在电视与流媒体领域,广告正在形成强势结构
Robert Croak:你职业生涯的主线是“前瞻性与押注趋势”。在 Telly,你押注的是“免费”的未来。企业与创业者应该如何为这场转变做准备?在你看来,哪些赛道正处于“待颠覆(ripe for disruption)”的窗口期?
Ilya Pozin:在电视与流媒体领域,广告正在形成强势结构。过去像 Amazon、Netflix 这样的平台都说“永不投放广告”,现在 Netflix 已经上线了广告层,用户还在付订阅费;Amazon Prime Video 也出现了平台内广告位。
很多人觉得广告是“坏东西”,但有趣的是,早年的 Hulu 提供每月多付 3 美元即可“无广告”的层级,结果大多数用户并不选择。可见,尤其在美国,用户对广告高度习惯。只要广告质量高、相关性强,它就是“可接受的”。
“免费”是跨收入阶层的普适偏好。去任何高管云集的大型活动,如果现场抽奖送 AirPods,大家会排队到不吃午饭。这类商业模型不会消失。
从行业画像看,我个人认为最容易被颠覆的是那些已经商品化(commoditization)、长期停滞的类目。创新停滞导致价格不断下探,利润塌陷,最终给了“重构”的机会窗口。
我甚至不想再说 AI,因为它已经在全面重塑各个行业。凡是 AI 前时代创立的公司,要么尽快完成 AI 化,要么会被“原生 AI 公司”碾压。这个结论显而易见,但仍要强调:变化速度极快。
Telly 正在打造“家庭版的 iPhone”,一个平台中心
AI 浪潮来临之际,我们恰好拥有了构建“家庭场景的 AI 设备”所需的全部组件与入口
Austin Hankwitz:我很好奇你的视角。你说“我们做硬件,但我们不是硬件公司”,但你们确实有硬件。我会说 Apple 是硬件公司,但他们也做软件。既然你们的产品是硬件,而 AI 更偏软件层面。那么你如何看待 AI 与硬件的耦合?不仅对 Telly,也对整个领域。举例说,Siri 的体验至今都不好,显然还没把“硬件+AI”的叠加做好。你们如何定义这个“重叠区”?是做一个助理?你们的判断是什么?
Ilya Pozin:先回应“硬件很难”的老话。我一直不认可这句话。看看那些万亿/数千亿市值的公司:Google、Apple、Microsoft、Tesla ——无一例外都在做硬件。如果为了“怕难”而回避硬件类目,那就是天真,也会错过打造世界级巨头的机会。我们的目标不是一个 50–100 亿美元 的公司,而是有机会成为“万亿级”的。
我们在做“家庭版的 iPhone”——这是一个平台。商业模型能跑通、产品范式在被重构。更关键的是,我们每天在规模化地占据用户的电视时间。这对应着一个极大的机会。
从配置上说,其他电视通常没有远场麦克风,可能在遥控器里有个近场收音;而我们具备麦克风、优质扬声器、第二屏、摄像头。
更有意思的是:当我们启动 Telly 的时候,AI 浪潮还没来。如今,我们恰好拥有构建“家庭场景的 AI 设备”所需的全部组件与入口。别人是在现有的设备上叠加 AI 层,或者做一个“旁路智能音箱”(如 Alexa/Google)放在角落;而我们在客厅中心,面对全家,拥有每天的长时间曝光。这让我们有机会“拿下这个范畴”。
当然,OpenAI 正在做“AI 设备”。有的厂商在既有硬件上加 AI,有的在做全新硬件。等你看到我们发布的东西,相信会被惊到。
Austin Hankwitz:我也很期待。这个“收敛”很迷人。比如之前有家公司做了一个可以佩戴的 Pin,通过手势交互,我表示尊重,但我不会用。关键是要找到 AI 与硬件之间的“舒适中点”,既非完全“无缝”,也不是“贴身到不自然”。从这个意义上说,你们在客厅中心的定位,确实站在了一个最佳机会位。
关于 Ilya 的创业方法论
在既有范式内做 75–80% 熟悉度,并把 20–25% 的差异化做得巨大——不仅在产品层面,也在商业模型上做结构性创新
Austin Hankwitz:最后,我们来收个尾。很多听众处在创业早期,也不排除有早已在更高位的听众。你会给那些拥有重大颠覆性想法、却因行业体量而心生畏惧的人什么建议?也可以谈谈让你吃过亏但学到教训的点。你也一定经历过这样的心理博弈:我真的要去挑战 Samsung、LG、VIZIO 吗?这也太大了吧。你是怎么过关的?能否讲讲你的方法论?
Ilya Pozin:首先,今天“有想法并去构建”的价值,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大,因为你拥有 AI 等一整套放大器。
但有个残酷现实:如果你的产品是全新范式,需要改变用户行为,让他们去使用一个从未用过的类别,那会极其困难。因此我更推崇:在既有范式内做 75–80% 熟悉度,并把 20–25% 的差异化做得巨大——不仅在产品层面,也在商业模型上做结构性创新。
这样你就不必去“教育”用户采用一个完全陌生的东西。比如“镜面健身”就是一个全新类别,非常难;而 Tesla 虽然用“自动驾驶、电动化”定义了未来,但它并非第一家做电动车。它有更大的愿景,但奶奶也能上手开,没有学习成本。
我在 Pluto 的时候,从 Day1 就与团队强调:不要改“电视节目指南(EPG)”的基本设计。用户本能知道它怎么用;如果需要教程才能看懂,我们就做错了。产品必须开箱即用、零学习成本。
总之,我是“熟悉度占 75–80%、在剩余 20–25% 做巨大创新”的拥护者。试图建立一个全新类别会非常非常难。
Robert Croak:这次访谈真的精彩绝伦,Ilya。也让我想起我常对《Rich Habits Podcast》的听众强调的一点:要创造巨大的财富,并不一定要“发明新物种”或开辟全新品类。
你只需要在既有产品与赛道上,做更好的“迭代与现代化”。这是任何人的创作流程里最值得坚持的方向之一——挑一个长期存在的事物,把它系统性改进。听到你的阐述与看到你的履历,能持续“看穿拐角”,最终构建出定义品类的公司,真的很令人鼓舞。我们的观众一定会从你的故事里获得巨大价值。那么,大家到哪里可以了解 Telly 的最新进展、持续关注你的工作与旅程?
Ilya Pozin:非常感谢。我在 Twitter/X 的账号是 Ilya Never Sleeps(随时在线),这个 ID 背后还有个很有趣的故事,改天再聊。然后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官网地址:telly.com——务必去报名我们的候补名单。电视正在快速发放中。
Austin Hankwitz:是的,的确如此。非常感谢你来到《Rich Habits Podcast》本期节目,我学到很多,真的超值。再次感谢。也请我们的观众,如果你从这一期有所收获,记得分享给朋友;去关注 Ilya,在 Instagram 与 X 搜索 Ilya Never Sleeps;去 Telly 官网报名候补,拿到你的电视。Ilya,再次感谢!
Ilya Pozin:谢谢邀请!
主持人收尾和总结环节
Austin Hankwitz:哇,真的非常精彩的一次对谈。我最大的两个收获是:
第一,不要“重新造轮子”。在商业上要成功,把既有事物中 10%–20% 的关键维度做到极致优化就够了。这样你不必教育用户养成全新习惯,也不必推动一个前所未见的产品形态(比如“镜面健身”)。第二,关于组织文化的“正确打开方式”。完全远程看似很难打造强文化,但他证明了这条路行得通,而且效果显著——他能吸引到 A+ 级人才加入 Telly。我很喜欢这次访谈。
Robert Croak:我也一样。对我而言最大的关键词是坚韧与信念。他提到在融资中被拒绝了 93 次之后才迎来一个“同意”,太疯狂了。我也多次走过这条路,你必须坚持并保持信念。我也很喜欢他谈到的团队与文化——正因为他有过 Pluto TV 的成功经验,才能把顶尖人才吸引到 Telly。
这真的很棒。我们常常在节目里讨论:有人从零起步,解决一个真实问题,逆势而行,然后一步步把公司做成十亿、百亿甚至万亿美元的体量。Ilya 就是典型的例子:他看到了问题——他解决了问题——他对抗行业惯性——于是我们见证了如今的 Telly。这次访谈太棒了。
责任编辑:李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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