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剧是2024年所有人都特别关注的一个话题,可能既关注又有点不知所措,尤其是对于一直做内容的人来说,怎么样去应对它的冲击,怎么样去抓住短剧所抓住的那些用户,是很多人在反复思考的一个问题。同时对于短剧公司来说,他们过去一年也面对许多的变化,这个领域至少一个星期就要有一个新变化。
在1月16日的第一届新声年会上,我们组织了短剧圆桌论坛,邀请到了十月初五影视副总裁赵优秀,冬漫社创始人汤明明和奇树有鱼创始人、CEO董冠杰共同探讨。
「十月初五」影视旗下短剧厂牌「听花岛」是市场上的短剧爆款制造机,在主流舆论场引发广泛讨论的短剧,大多由听花岛出品。他们在短剧领域的方法论以及对于行业趋势的判断,非常值得重视。
「冬漫社」是最早做短剧的内容公司,也一直是快手短剧TOP级公司,他们在2020年甚至更早,就是行业第一,尤其擅长于在30+的女性赛道,旗下两大剧场在全网拥有超过1500万粉丝。尽管去年看起来有点沉寂,但其实他们在规划一些更长远的事,
「奇树有鱼」是穿越了整个网生内容周期的,他们从网络电影宣发起家,切入长视频赛道,成为网络电影头部公司,之后又跻身分账剧尤其刑侦悬疑赛道的头部之列,他们是一个互联网思路非常强的公司。2022年底奇树有鱼正式进入短剧领域,取得两部短剧累计充值超过8000万的成绩后,CEO董冠杰却表示之后要All-in免费短剧。
以下是论坛讨论的整理:
贾晓涛:请大家介绍一下自己的短剧业务,如果有一些数据支撑最好,比如2024年你们短剧业务大概是什么情况?赚了多少钱?规模怎么样?产出怎么样?人效怎么样?
董冠杰:我们2023年的端午节上线第一部短剧,我们做传统影视快十年,一开始进付费短剧市场其实没太搞明白。虽然开头几部付费成绩都还不错,但是我觉得主要是幸运,并不算很成功。
相较于付费做得好的团队,我们觉得差距主要有两点,第一是付费点的钩子下得深不深,我觉得差距有5个百分点;再一个就是投放,很多现在短剧的投放团队是从网络小说投放一直延续下来的,他们花了大量的钱、大量的时间。而我们是新入局做投放,因为之前做内容是不需要做主动投放的,都是平台的自然流量,所以也要学习。同时我们也没花过那么多钱,肯定要交学费,所以我们在这个领域肯定比别人也要差5个点,加一起就是10个点,所以我们可能就赚不到钱。
但是我们还是坚持下来了,因为后来发现其实短剧这个生意不完全是我们理解的纯内容的事情,它可能还有一些版权的多次收益,有点像音乐,当然可能还有别的。最主要的是我觉得现在我们想说,在新的一年想做更主动的一些动作、更激进的一些措施,因为我觉得现在免费模式成为主流,在免费模式下,他们对作品的定义,和以前不一样了。以红果为例,红果的免费模式它的分配收益主要的条件是看完播率,虽然短剧现在这种题材和形式跟长剧还有些不同,但是我们做了多年的内容,都是看完播率,所以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虽然竖屏和横屏的表达不一样,但是在一些逻辑上会慢慢的趋同。
贾晓涛:所以你觉得那10个点的差距又补回来了?
董冠杰:对啊,我们不能忍受赔钱这件事。
贾晓涛:明明老师?
汤明明:我们进短剧行业比较早的,而且算是第一批横竖屏都做的公司,且都有代表作品,为什么在 2024年我们收敛了一些呢?
我觉得最重要的东西是从付费开始,我发现它完全是一个新的规则,这个规则我到现在仍然这么认为,付费这条路有一部分作品跑出来是一个好故事。另外一个作品叫期待值管理,让你不付钱就抓心挠肝,它其实是一种手段,这种手段在付费这条赛道上可能是有效的手段,但如果纯放在故事这个领域里面,有可能是一种反向的力,会让一个作品不像一个作品,更像是一个梗,或者是一个手段,大家会为手段付钱。
所以这样的内容在付费短剧刚刚开始发展的时候会很有效果,但是随着时间的变化,包括免费的新鲜形式的开始,其实都是在回归一个好故事的本质,故事是往前推进的,而不是说它是不是爱战神这个梗上来回拉扯。这个在一个阶段是有效的。
今年也有跟抖音付费这块的同事一起聊过,观众们也会觉得很无趣。所以当纯付费作品,只能是付一集、看一集的情况下,有些手段是有效的,但这个手段在我看来,其实对于大量的内容公司没有太大的研究意义。我觉得它会偏向于,让你变得偏科。但是对于整个内容的发展来说,我还是希望它能是一个偏长期的事情,这个团队能有完整地做一个好作品的能力。
所以今年我们就忙了一件事,就是体系化。确实因为我们做的比较早,那时候竞争也没有那么激烈,再加上我们稍稍有一点用户思维,可能分账数据和行业表现都会非常优秀。但是随着现在的发展,因为短剧单项目UP值非常低,不像长剧动辄3个亿5个亿,为它折腾几年是值当的。
但是短剧辛辛苦苦,做出一个很牛的作品,公司整体收益也就在500万左右。但事实上,如果一个公司想撑起5000万的收入,就意味着有数十个这样的作品。团队要有稳定的创造能力,今天跟贾老师聊,我们用了一个新词,因为传统的公司或者是短剧公司都在用一个词叫「爆款率」。过去我也是这么觉得,那现在我想换一个词叫「不亏率」。一个公司如果做100个作品,95个都不亏,一定是挣钱的,但是这100个作品,有10个爆款没用,另外90个能把这10个爆款的利润全亏进去。
因为短剧相比小说来说,它的验证成本太高了,再便宜也要几十万,小说可能2万块钱就可以买到一个创意,1000个作品里两个作品是个大爆作品,就可以养掉这998个,但是短剧不是这样的。
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今年干了一件事,努力在解决「不亏率」,因为只有解决这个问题,才能把这个规模做大,否则的话,规模越大亏率越高。我们公司可能跟这两位行业大佬不一样,是纯小自然生长的一个公司,导致我们对于亏的包容程度没有那么高。因为我是个工科生,我很在乎的一件事情,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能 hold 住多大盘子就做多大的事。
我们今年努力完成编剧的SOP,这个跟行业大佬听花岛差得远了,包括导演的SOP,剪辑的SOP,这些东西如果没有一个标准化的流程,纯靠某个人、某个时间,这件事情对于短剧公司是很可怕的事情,所以我们今年在努力做这个事情。
贾晓涛:好,优秀。
赵优秀:其实我们旗下有两个厂牌跟大家介绍一下,一个是定制剧厂牌,这是我们做的比较早的,叫「银色大地」,我们旗下的达人大家可能会刷到过,比如姜十七这些。她是国内抖音短剧起步很早的一个账号,作品包括大家能看到的韩束六部曲,所以我们做短剧到现在有将近五年的时间了。
我们另一个厂牌叫「听花岛」,这一个厂牌主要是做竖屏的付费短剧,这个厂牌到现在为止其实才一共运行了 一年多,2024这一整年可能也是我们听花岛被用户看到最多的一年,像从年初《我在八零年代当后妈》,然后7月份的时候《引她入室》,暑期档的《闪婚老伴是豪门》,国庆档的《我在长征路上开超市》,有这一批作品来跟大家见面。听花岛的整个制作流程和我们内部的架构体系,其实和市面上还是有挺大差别的。
我们是一个全链条的内部短剧工厂,所有的编剧团队、导演、项目的制片人、后期团队、营销团队、部分演员、整个剪辑、营销、调色,这些全部是All-in在公司的,所以我们是一个闭环的高度内部化的短剧工厂。
在这种模式下可能产量没有那么的高,但是我们会保证内部的爆款率。因为我们相信短剧这个事情考验的是,规模化爆款的能力和对创意的组织化管理,这是我们对短剧的理解。
的确像刚才明明老师说的,市面上之前有很多团队可能是靠拍100部出来10部,主要是以这种模式在运行的。但我们更希望的是,我们出来的每一部都是精品,每一部的数据都能达到一个不错的反馈。
贾晓涛:所以从商业结果上,跟刚才明明老师说得有点像,我首先保证不亏,然后提高它的成功率。
赵优秀:是的。
贾晓涛:明白。刚才几位其实都提到了免费这个事情,因为这个事情可能是去年短剧里面最大的一个变化,就是所谓的免费短剧迅速的崛起。当然除了免费短剧之外,我们还看到端原生也在起来,爱优腾也在进竖屏短剧这个领域。你们认为这几个变化,接下来会给行业格局带来什么变化?以及因为这个,像明明老师说的去年你们做的是沉淀,今年你们最主要的动作是什么?2025年,因为都开过年度的总结会或者战略会了吧。
董冠杰:我们之前说短剧还都是在尝试阶段、试错,其实不是完全的精力投入,今年我们肯定是要All-in这件事情。
贾晓涛:All-in短剧?
董冠杰:对,现在看得比较清楚了,我相信应该全行业都看得比较清楚了,现在转免费模式以后,大家都看得懂了。再一个,我们自己试错的周期也完成了,所以今年肯定是全力。
贾晓涛:All-in是什么概念?比如它产出会是什么样子的?比如我All-in短剧可能3年出一部,你All-in呢?
董冠杰:我觉得是这样,其实听花岛做得很好,每一部都尽量的奔着爆款去,包括冬漫社,大家都不是靠量。我们本质上也不想追求量,但是现在市场一定是一个快速爆发的市场,我们的目标还是在适度规模化的基础上,尽量去追求成功率,所以量肯定是要多一些,大概要200多部。
贾晓涛:就是2025年200部差不多?
董冠杰:对,目标是。
贾晓涛:明白。明明老师你们呢?
汤明明:2025年我认为我们公司最重要的工作是做剧本。
贾晓涛:为什么?
汤明明:因为大家现在都已经知道了,短剧成功70%靠剧本,但是其实剧本在市面上有各种标准。我们也试着拿我们的剧本去跟行业的各个平台交流,我发现评价标准是非常混乱的,而且不成体系,意味着似乎在这个最重要的环节,其实并没有形成一个大家共同的认知。而且我是衡量了剧本制作,包括发行所有的环节,我发现其实剧本这块投入产出比是最高的。
为什么?就是它的成本相对来说是可控的,就比如说拍摄该那么多人就得那么多钱,所以剧本反而是一个下了更多功夫,有可能更多回报的地方。
所以今年我们会尝试人和工具共同组合保证稳定性,就是我们今年定的核心目标就叫不亏,不亏的定义就是一个作品如果花100万拍,就一定要回100万,能保证95%这样的状态的话,我觉得就是一个挺成功的事。反而在制作或后期等等这些环节,我们会保留精英的制作团队,保证公司会有一些自己比较喜欢的方向,自己平常创作的东西。
毕竟内容创作者还是有一定的理想的,不全是做流水线化,其实还是包容一些自我表达,这样的话就相当于剧本这块会是我们今年最重要的。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去做量的提升,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有机会跟非常优秀的团队去合作,听花岛真的是我非常非常佩服的公司。
全All-in其实是一个非常强的管理能力才能 hold住的,我们一直是一个很知道自己斤两的公司,我觉得如果我的能力有限,那我就死磕一个环节,这样的话其实优秀的制作团队在外边是可以找得着的。但是事实上,搭建一个标准清晰的的剧本团队,其实是我自己要努力的方向。
赵优秀:对听花岛来说,我们明年最主要的战略重心会放在创新这件事情上,因为我们内部也在做一个小小的预判。现在大家也看到了付费和免费这么一个趋势的转变,到现在为止可能大概是1:1 这么一个量级。今年也都号称可能整个付费短剧赛道的整体规模是在 500亿左右,我们内部也在猜测,明年是不是有可能这个比例会到7:3,免费占7,不免费占3,甚至有可能免费会占到更高的一个量级。所以在这种模式下,用户在意的短剧质感可能也会有一些轻微的转变,我们会发现可能越来越多的优质短剧会更被用户喜欢和看到。
所以创新对我们来说是明年非常重要的一个战略尝试。我们可能会把 20%到30%的产能放在创新的项目上面,可以举个例子,比如说像2024年比较火的《小巷人家》里面用大量的篇幅在描写整个家庭的生活场景,一些生活流的场面,比如说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但是在付费短剧里面是绝对不可能用5分钟的时长去拍一家人的吃饭画面,用户看着看着就跳走了。
但是在免费的赛道里面,我们愿意去做这样的尝试,我们也感觉用户可能会在免费的模式下面可以接受这样的剧本和题材,而且明年我们可能也会开一些预算更高的项目。
贾晓涛:预算更高是多高?
赵优秀:有可能会开到千万级别。
贾晓涛:单部?
赵优秀:对,我们内部在大胆地做这样的预判,因为原来的付费其实是支撑不了这样的模式的,但是如果在免费的赛道下面,能够撑起这样的内容,我们是很愿意做这样的尝试和探索的。
贾晓涛:明白。我听你的意思,你认为免费的会能带来更好的内容?是吧?
赵优秀:我觉得是免费模式下用户没有了付费的压力。
贾晓涛:明白,就是品牌方付费、用户免费看,你认为这个是会更好。因为我们经过这么多年互联网的洗脑,都认为免费的不会是最好的,付费的是最好的,但是似乎我刚才看你们好像都认为免费的短剧会带来更好的内容,为什么?
董冠杰:其实互联网走到今天,都是免费打败付费。我给你举几个例子,第一游戏,大家一开始还收点卡呢,后来免费了,当然不包括道具的费用,因为比之前收费更赚钱;网络小说也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我觉得你的问题可能得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讲,首先是商业模式,再一个是内容模式。商业模式我觉得就是内容,因为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件事情。我做内容也十年了,互联网做了十几年,我认为在中国(单纯的)内容付费这个事情不成立,至少在我现在有限的认知里不成立。尤其在红果做免费之前,付费短剧号称干到了500亿,但其实大家有没有想过这500亿是不是真的收入?500亿里有80%,也就400亿其实是投放费,其实这就是个100亿甚至不到100亿的市场,那用户到底有多少呢?有没有精算过这些用户?我告诉你用户就100万。
我是怎么说出1000万这个数字的呢?在付费短剧最巅峰的时候,它的单日充值1个亿,大家都知道付费短剧大概平均用户花费是10块钱,1个亿的充值除以10就是1000万,也就是同时又1000万人看就是最大的爆款了,这是最高的收入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超过1个亿,所以就是这1000万人,你怎么做都是围绕这1000万人在做生意。
现在免费不一样了,红果现在日活5000万以上了,多了这4000万人,这就是市场的增量。不管它是免费模式,还是付费模式,至少用户群增加了,这么多的用户增加意味着这个行业的价值增加了。
贾晓涛:你的角度是免费能带来更多的用户,免费在商业的模式上能够带来更多的机会。
董冠杰:对,我觉得在互联网这个大逻辑下,用户越多赚钱越多,这是肯定的。我们还是要看用户量。
贾晓涛:他刚才说的是商业上的,明明老师和优秀你们认为免费的短剧,内容上能带来更好的内容吗?
汤明明:我觉得免费最大的好处是它包容度更高,刚才优秀也提到了,因为不着急,也就意味更丰富的内容。但是刚才我们也讨论过关于付费,付费更像是为了让用户付费,熟练使用某些手段,在这个过程中,我会认为免费的包容度更高,内容方可以有百花齐放的内容出来。但是我也认为付费是有价值的,比如说我是一个极其苛刻的内容付费用户,基本上内容都不付钱,但是我还为了一些内容付过钱,比如说《纪念碑谷》,当内容好到极致的时候,包括《黑神话:悟空》,它可能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但是事实上作为内容方,我们敢不敢保证自己是那个最顶尖的人?说实话,因为商业的本质是要挣钱,如果我只是个6分的内容人,想挣到钱最好我的用户是2分的需求,但如果说用户全都是9分的需求,那我得是10分的内容人才能挣到他们的钱。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小品类,别人经常跟我聊悬疑的时候,我是持怀疑态度的。我是说悬疑用户要不然就是大悬疑,比如像《隐秘的角落》那种跟家庭相关,其实它就不是悬疑小赛道,它是大赛道了。非常专业的小悬疑赛道,一般爱好者是挣不到钱的。所以这个过程中,我想要挣得容易点的钱一定是包容度更高的环境,但是如果你真的对自己极有信心,敢顶上《纪念碑谷》那样的高度,我觉得也没问题,但是前提你要受得了,如果没达到那个10分的内容人,就挣不到那部分钱。
赵优秀:我特别赞成刚刚明明老师说的那一点,在付费领域更多的编剧技巧是用在了对于观众的吸引和下钩子这件事情上面,而且可能到今年,我们也能感受到很多的付费短剧可能更关注用户的爽感,这也会一定程度上限制住内容未来的发展。
在免费这个领域里面,可能就没有的这些限制,不需要为留住用户、为了时长而故意去设计那些桥段和情节,对内容来说一定是一个非常好的、有很大空间的一件事情,所以在这个角度,我觉得免费一定会催生出更多好内容出现。
贾晓涛:明白。因为它的商业逻辑,免费的逻辑是用户看更长的时间,就有更多的来自于广告的分润,所以它的逻辑是越好看我就会看越长的时间,而不是像付费那样,挠痒痒逼得用户不得不付钱,游戏里面叫逼氪。
沿着这个内容我们再聊一下,做内容的人特别喜欢提的一个词就是「精品化」,短剧也在聊精品化,去年甚至前年就在聊精品化,我想问一下,在你们三位的理解里面,你们认同这个概念吗?不认同也可以直接说不认同,如果认同的话,你们理解里面什么叫精品化?精品化会不会变成一种内容的自嗨,或者它里面有没有什么风险?
董冠杰:因为我做的网生内容比较多,任何行业大家看好,开始往上走的时候,都说精品化来了。我认为精品化本身没有毛病,内容一定要越做越优质才好,其实用户是最苛刻的,他们的成长速度远大于我们对内容的认知速度,所以就不断的去追求、不断的去满足用户新的或者更高的要求,其实是我们这个行业永远的课题。
但精品化其实它又分很多层面,首先是内容,就是剧本,然后是制作,精品化意味着跟成本挂钩。首先剧本可能要花更长的时间去打磨,要去做更多的创新,去探索不同的可能性,制作上就得越做越有品质。其实我们自己在做一些短剧,我去横店几个组,都干得非常苦。
贾晓涛:为什么?
董冠杰:到很多细节上你会发现大家的标准不同,我给你举个例子,我们做网络电影,好多同行都是做制作的,应该比我更有发言权,比如我们打灯,可能至少要4层灯,现在短剧可能就是一层光大面光就上了,光布灯的时间就要消耗很长时间,我们不要这个就会很快,因为时间意味着成本,拍6天和拍10天肯定成本不一样,当然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这些都是细节上的,就是说制作升级也意味着成本的增长。
所以精品化这个词,一方面我是认同的,一方面我也比较排斥,我觉得这个行业才刚开始,用户还属于培育阶段,不能全行业盲目冲动卷成本。所以我觉得还得冷静,精品化一定要客观一点。
贾晓涛:但是刚刚听花岛说他们要单部千万级了,你要不要劝劝他?
董冠杰:我觉得是这样的,这个东西不要形成一个共识,比如说听花岛要上成本,做更好的内容,大家要冷静地看待这个事情。他们为什么能上?原因是什么?因为听花岛在这个行业已经重度布局了很久,而且很多爆款,我相信至少在这方面它肯定比我强大,我相信在内容上他们是有一些自己的认知的,他们会认为在某一个赛道上,可能收益会可以拓得更高,这个时候去叠加一定的成本、去追求更高品质的内容,更多的获取用户,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手段。我的意思是说不能盲目的去加成本,你得真的明白了,真的是懂,好多人说他花200万,我也可以花,问题是可能你这200万花进去可能就扑了。
所以我是赞同行业里的头部团队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往上去做突破的,我觉得天花板是需要捅破的,但是这不适用所有团队,更多的团队大家还是先要找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我倒觉得其实2025年在短剧这个领域会出现厂牌的概念,可能在一些细分的内容赛道上会出现比较擅长的团队,这个在今年会是一个趋势。现在所有做短剧的团队都应该考虑,我在哪一个赛道相对有感觉、有积累,应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多做一些积累,有了更多的数据、有了更多的体感再往上去补成本,我觉得这样相对比较客观和实际一点。
贾晓涛:明白。我想跳过明明老师,我先问一下优秀,为什么你们认为千万一部的成本是可以赚得回来的,免费模式下你认为有一千万单部的空间,这意味着有多少人看?你们应该算过,比原来付费是一个什么样的增长?
赵优秀:我先说一下我刚才提到的那一千万,首先这肯定不是我们每一部都要达到千万级别的量级,我们更希望的是做一些突破和探索,能够提升整个短剧行业以及拉高整个行业的天花板,我们愿意去做这样的尝试,比如2024年我们做的那部《我在长征路上开超市》,其实它的制作+宣发成本就已经达到了600万,而且这是一个完全没有收益的项目,也是没有一分一毫的充值,也没有任何的商业植入。但是它换过来的是对于主旋律的探索,以及对于创新定位的突破,我们愿意做这样的尝试。当然对于付费和免费整个的营收来说,可能还会要做具体的详细的测算。
在这儿正好跟大家澄清一下,拿我们那最红的一部《我在八零年代当后妈》举例,之前网上有很多的传闻,说我们开始最早的时候是日入千万,后来日入一亿。但是其实真实的数据,我们这一年跑下来,整个这一部剧全渠道的充值收入只有8000万人民币,在刨去了所有的渠道成本,最后到公司我们的收入只有500万人民币,而且这还没有扣除我们的运营成本、拍摄制作成本,这么大爆款的一个剧才有这么一个收入。
贾晓涛:8000万你们拿到500万,差不多6个点?
赵优秀:差不多7个点,大概是这么样一个量级。
贾晓涛:明白。这个确实要澄清,要不然要交税的。
赵优秀:对,其实真的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赚钱,但是为什么还要开一千万的项目?其实我们对于很多创新的题材是有非常强烈的渴望和向往的,比如未来是不是能拍一些科幻的题材、一些玄幻的剧,都可能是我们会去尝试的。
贾晓涛:明白。明明老师怎么看精品化?
汤明明:精品化我想给它做一个定义,我认为在不违背法律和道德底线情况下,挣钱的项目就要精品,这是对一个行业最重要的尊重。一个公司如果不挣钱就是扯淡,所以在这个过程里边,精品化并不是盲目提高它的投入,而是应该提高它的投入产出比。
比如说精品化我认为应该分两个方向,第一个方向叫主动精品化,就比如说像听花岛,投这100万在这儿,我非常清楚它可以回来,所以其实是非常清晰的知道它的投入会得到多少的回报,这个叫主动精品化。第二种叫被动精品化,就是刚刚董老师说的,别人投300万,我也投300万,但都不明白其中的玩法。
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不应该教育制作团队,应该教育的是资方,短剧没有那么挣钱。尤其是刚才说的被动精品化,有人跟你说要给我拍两个流量明星,你会发现其实短剧卷到现在,导演的费用并没有增加,编剧的费用没有怎么增加,演员的费用、场地的费用全面的增加了。演员最早的时候一个老太太500块钱,现在1500块都定不到她的档期。所以你会发现,固定成本在增加,但是预期回报在降低,就意味着这件事是出问题的,行业在走向了不好的方向。
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借着新声Pro这个平台要呼吁一下,要提高投入产出比,而不是提高投入,是清醒的知道每一分钱花在什么地方,以及它可能带来什么样的回报。我们关注原生端也比较多,当时有一个公司,他们是跟一个KOL合作,5万块钱的项目光在原生端收入就70万,我认为这叫厉害公司。就是它的投入产出比是13倍,这才是大家要去卷的方向,所以我会觉得精品化是能挣钱的。
赵优秀:贾老师我想接着明明老师的话再补充一下,我们内部对精品化的定义其实绝对不是用成本来衡量的,我们对于精品化的感受和想法更多的是考虑在用户思维上,而且也不单纯的是卷制作,我觉得现在行业的误区,更多的会把精品和高成本和大制作关联起来,但其实我们内部并没有在乎这两个元素,我们更多考虑用户,但是怎么考虑用户,我们其实在乎的是创作者的表达以及对用户喜欢的想看的中间的那个交集,这是我们对精品的理解。
另外,制作那我们主要保证的是完成度,比如像大家能看到的《引她入室》,这种感觉比较有质感的,结合了竖屏美学、立意以及爽感的这种项目,市面上有人在复刻的时候,他们会找非常昂贵的场地、非常贵的灯光、摄影团队,其实他们没有get到我们想要的真正精品的是什么,其实我们本质理解的还是故事和用户想看的好内容,不是制作和大成本。
贾晓涛:明白。精品的前提是对用户需求的洞察以及做出他、满足他甚至超出他预期的内容,这叫精品。
聊到成本聊到收入,刚刚优秀也提到你们当年最被误解的那一部《我在八零年代当后妈》8000万的充值,500万的收入,在付费短剧的时候就有这个问题吗?CP拿到的很少,可能5个点,当然听花岛你们可能更强能拿到7个点或者更高,免费的可能会带来更高的平台集中度,你们认为未来如果免费7:3甚至8:2的话,CP能分到更多的钱吗?未来免费短剧对CP来说是一个更好的生态吗?
董冠杰:那是肯定的,在之前的生态里大头是投流的费用,其实我们也测算过大致的收益率,最多就是7个点,因为我们自己也做平台,当然也跟别的平台合作,还有投流方,我自己一直把自己定义成CP,内容制作方,我就至多7个点。但在免费这个,我相信在座已经有很多在做了,那确实不止7个点,几十个点了,那是有质的不同。
贾晓涛:为什么有这么高呢?
董冠杰:因为很简单,在红果的模式下,它们有大量的用户,不用去做投放了。
贾晓涛:不用投流了?
董冠杰:对,做好内容,你有能力,就在平台里面靠内容吸引用户来看。现在为什么我说我看好免费模式?是因为只有平台和CP以及用户了,没有别人了,那做好内容就可以了。对于红果来讲,它需要的就是不断的引流到它的平台里来,当然这个过程前期可能是主动的要花钱,自己要去买流量,后期可能会形成一个自我的迭代,流量费用就会降下来,再加上毕竟背后还有抖音这么强大流量的支持,即便是买流量,我觉得也比我们去买要好多了,所以它们分成一定是很多的,当然每个公司不一样,就看每个公司跟红果的内容上,最后产生的结果。
贾晓涛:但无论如何,你说的就是免费CP可以拿到更多?我好奇的是它的流量不要钱吗?
董冠杰:要钱,但是它也要内容,没有内容它就没有用户,所以这个过程它是要去平衡的。所以前期就是需要补贴,说白了把用户流量的成本打掉,来去让内容做得更好,这个就是过程。
贾晓涛:明白。但至少现在会更多。
董冠杰:对。
汤明明:确实是,这个问题问得很尖锐,随着平台的集中度越来越高,CP空间越来越大,还是越来越难活?一定是越来越难活的,因为就只有一个品牌了,所有的CP都会更卷才能得到更多的流量,所以在这个过程中,CP如果想活着,会发现其实我们所有的传播方式一直在变化,从公众号到短视频、到图文等等的,包括短剧。但是内容都有活的路,比如说咪蒙最早的时候是做公众号,她对用户的洞察这一套体系的理解有了以后,在短视频市场也是所向披靡的。
所以其实核心竞争力还是对用户的了解深刻程度,至于有一天会不会有新的平台出来?我们当然希望,因为对内容方来说,其实是平台越多,大家的活路更多,但是事实上这些事情也不是我们做内容的能控制或者左右的,我们只能是希望平台,各个平台多给点力,抗得久一点。
还有就是找到自己内容方最擅长的领域,因为内容其实是分赛道的,在一个非常小的赛道第一名,要远比你在很多赛道得第5678名空间大得多。
贾晓涛:明白。优秀?
赵优秀:对我们来说,其实我们首先是非常坚定的看好短剧这个赛道和短剧这个模式的,我们内部一直常说,短剧是一种新的语言、是一门新的语法、是一个新的格式,需要从整个剧本设定、拍摄制作、演员的表演、后期的包装,全方位的技术调整。我们之前也观测到一个数据,首先是70%的用户在看长剧项目的时候,会习惯打开倍速,在抖音上面有40%的用户会选择观看影视解说和影视剪辑,像这种倍速观看的习惯其实已经是不可逆的了。对于用户来说,短剧一定是一种高情绪密度、高节奏,而且有更多的快速体验的内容形态,既然这种需求会一直存在,我们也认为所有的内容原则上来说都可以用短剧来重新呈现一遍。既然短剧这个需求存在,我相信一定会有呈现它的平台。
贾晓涛:明白,反正就是不管怎么样,你做到你最强的那个。
时间关系,我再问一个问题,流量我们先不说了,流量已经说了好多了,在你们看来现在的短剧行业,如果想要它更健康的发展,有哪个还需要做得更好?或者不合理的地方需要改的?这样的话,能让我们整个行业更好一点。
比如你们刚刚也提到了不应该只奔着高投入、高成本,我觉得这是一个,在你们看来还有什么不合理的,或者不应该这么想,不应该这么做的?
董冠杰:这个行业在不断的变化,大家还是要不断地学习。说一下认知上吧,传统的影视人其实认知上对于短剧的理解是不够的,所以很多人不太敢进来做。同样的,现在短剧主流的从业者,我认为对未来看得也是不够清楚的。
我最近也在跟很多的编剧在交流,其实我发现一个问题,现在很多的短剧编剧陷入到一个误区,他们觉得所谓的方法论就是这样,大家反复的在这儿搞一卡二卡,这个我认为是很可怕的。这个行业在变化,内容、形式也在变化,最简单的,免费它是要撑100分钟,10分钟的一卡和100分钟的内容在创作模式上和思路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是不是需要迭代?对我来讲,我觉得现在这个行业正处于一个巨变的时间节点上,需要更多的人才,我其实是希望有更多的传统影视人要有点学习的勇气,要进来,要再重新看一下短剧这个事情。包括之前做电影的一些编剧,我觉得要研究它们的内容到底是怎么做的,我觉得要认知这个事情要了解。
同样的,对于短剧现在的编剧也是一样,大家也要把眼光再放长远一点,看一下如果是100分钟的内容,怎么去构建你的剧本,建立人物关系和事件,可能又会不一样。所以我倒觉得这个行业的认知大家还是要不断的去迭代。
贾晓涛:尤其是传统影视的人。
董冠杰:两方面都需要,需要更多的人才加入,这个行业需要更多的人才。
贾晓涛:明白。明明老师。
汤明明:我觉得两个方向:
第一个方向其实短剧并没有那么挣钱,当然它已经是很难得的在现在的这个环境里,比较热的赛道了,所以很多人都很冲动。别冲动,没那么容易的,所有的行业都是内行人去挣外行人的钱,如果你没有变成内行人的时候,这个钱是挣不到的。
第二个,我挺想呼吁一下,有两个环节我觉得还是应该得到更多的重视,在短剧的这个流程里边。在传统的电影和电视剧中,可能更多的决定性因素是钱和演员、IP、大导演上,但事实上在短剧这个领域里边,我个人认为有两个环节非常重要但是一直都没有被重视,第一个环节是编剧环节,第二个环节其实是剪辑环节。
因为传统的导演,绝大部分的导演基本功是过关的,但是在短剧领域里其实有很多拍摄环节并没有那么优秀的导演,在这个过程中是一个优秀的后期把一个不怎么OK的作品变得非OK。刚才优秀也分享了,我也一直在学习,比如说短剧最重要的节奏,节奏不仅仅是拍出来的,它还有一个点叫剪出来的。但事实上优秀的剪辑其实目前是没有被重视的,现在短剧剪辑一集300块钱,这件事情很可怕,好的人不会留在这个行业里边,因为太累了,也不挣钱。就像刚才优秀说的,推动这个行业进展一定是每个环节都很优秀,才能保证这个作品的平均分。
所以我觉得编剧环节的尊重是判断的那个人应该要有逻辑的,因为剧本看似是一个非常文科的东西,非常抽象的东西,其实去判断它要有一个完整的标准。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我们找到非常优秀的编剧,真的应该好好珍惜他,珍惜他的创意、珍惜他的表达,给他更多的钱,这样的话才有更多的优秀的人进到这个行业。
因为我们是冬漫社,做漫画的,其实我们难受的地方不仅仅是漫画不挣钱,是在漫画行业里,可能有几个不错的人最后也离开漫画行业了,当一个行业它不能让人挣到更多钱的时候,好人就会走。
贾晓涛:好多年前有一个漫画纪录片就是漫画家都很苦。
汤明明:是的,其实苦是错的,他应该是快乐的挣钱,就像网络小说作者们一样,一年挣一个亿,所有人都来写,所以这个过程中如果想要让这个行业更好的话,我觉得这两个环节,各位制作方也好,各位资方也好,需要更重视一点。
贾晓涛:就是给编剧和剪辑涨工资?
汤明明:涨工资,给他们分成。
贾晓涛:明白。优秀?
赵优秀:其实对我们来说,可能创新真的是我们特别想呼吁的一件事情,因为相对于标准化、流程化内部的组织管理来说,创新是更难的,包括明明老师刚才提到剧本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而在创新这件事情上,其实很多人会忽略掉它的价值,以及的确在实操上面可能会有难度,也导致了各种盗版的频发。尤其是现在在整个付费领域,盗版是很难解决的一个现象。但是在未来,在免费的环境里面,我相信盗版会有很大的一个改善。这是我们特别想呼吁的事情。
责任编辑:房家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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