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笔者在反思教育系列文章中描述了教培服务的一些“慢”行业特征，并指出在线教育应属于“产业互联网”，而非“消费互联网”。本文继续讨论这一“慢”行业特征。

一、教培服务天然的预收款属性

       总体来说，作为“慢行业”特点之二，教育培训的完成和效果检验需要较长的时间过程，因此教培行业存在天然的预收款并且是慢结转。

　　很多其它行业大多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或者结转速度较快，当下（当月）现金收入等同确认收入，如前述的网约车、在线音乐或在线视频（以月度会员制为主，会员时间跨度一般不会超过一年）。在这些行业可以非常精准地计算出收入、成本与利润（例如，在线视频的版权成本也可以按照版权年限加速摊销到未来若干年，这个在国际范围被广泛接受和认可），现金流越好表明这个企业越健康。即使餐饮行业、健身行业和美容美发行业（基于“会员制”）存在广泛的预收款现象，但餐饮和健身的消费是即时发生和完成的，消费者加入“会员”实际是为了获得某种形式的优惠，即使用户半中间退出会员但已完成的消费依然是明确可衡量的。

　　教培行业的教学时间肯定是与特定目标或时间点挂钩（经常是与学期考试或开学时间相关），这种预收款模式是“天然”的，不需要任何额外优惠和引导（当然，如果有优惠可以加大预收力度）就能实现预收款。也就是说，当一个行业的产品是刚性需求、有长期整体消费目标并且目标有明确截止点，这个行业就拥有天然的预收款且慢结转属性。瑞思教育董事长兼CEO王励弘表示，教育服务的交付环节非常多，不是交了钱就完事了。

　　为了在当下获得更高的现金流，很多教培机构的课程预收款是跨季度甚至是跨年度的。因此，从财务的角度看，因此当下的现金流实际是包含了部分未来的负债。但教培行业天然预收款且慢结转的特性，容易使得部分管理人员特别是市场人员将当下的现金流等同于当期的收入，因此忽略未来可能的风险，从而盲目进行折扣促销和市场扩张，可能导致实际成本远远高于收入。而当销售无法达成预期时，未来将可能面临资不抵债、教师及员工工资难以发出的情况。现实也是如此，小心谨慎对待预收款的新东方、好未来成为了教培行业领导者，而依靠市场推广疯狂做大现金流的培训机构几乎都最终退出市场。

　　近年来，因为不尊重教培服务的预收款性质，最终导致现金流断裂的“爆雷”事件不在少数。被誉为大语文赛道黑马“明兮大语文”在2020年7月份倒闭，线上乐器一对一陪练平台柚子练琴App在11月30日发布申请破产公告，学霸君则在12月底传出部分被收购、倒闭破产、拖欠工资等消息……。其中，学霸君母公司问吧科技成立于2012年，先后获得来自祥峰投资、启明创投、挚信资本等知名风投机构的投资，但自2017年之后再无融资消息传出。

二、预收款规范难以监管到位

       实际上，按照2018年国务院《关于规范校外培训机构发展的意见》以及2019年7月教育部等六部门《关于规范校外线上培训的实施意见》，校外机构不得一次性收取时间跨度超过3个月或60课时的学费，不得挪用预付资金。上述《关于规范校外线上培训的实施意见》还规定“发现问题的校外线上培训机构必须于2020年6月底前完成整改”。如果严格按照该政策条款执行，行业的慢结转属性或许有所降低但不会完全改变。

    而在现实行业运行中，很多在线教培机构受经济利益驱使，依然通过打折、返现等方式，诱骗家长超期交费。更关键的是，这个问题单靠教育部门难以对预收费收取进行有效监管，如果群众不举报，很难及时发现培训机构的违规收费问题。同时，培训机构作为市场主体，教育行政部门无权对其资金使用进行监管，无法对其经营状况作出有效判断，待机构“跑路”或停业后，相关部门再介入为时已晚。所以，2020年在线教育普遍存在下单容易退费难、虚假宣传、课程质量差、诱导消费、霸王条款等问题。

三、监管走势与监管重点

      此前，按照《关于规范校外线上培训的实施意见》相关提法，笔者一度以为在线教育将在2020年中迎来监管大考。但或是2020年疫情改变了这一进程，疫情下的“停课不停学”需求成为教育机构及家长、学生的核心需求，相关管理部门的工作重心也有所调整。不过，随着我国进入后疫情时代，相关监管工作必然逐步落实。尤其是2020年底，市场监管总局推出的《关于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指南（征求意见稿）》（11月）、“社区团购新规”等监管条例，以及蚂蚁金融事件的发酵等等，都意味着数字经济的监管已经进入新的发展阶段。最新的情况是，1月18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近日发布了《谁在办？怎么管？资本漩涡下的在线教育》一文，对在线教育相关问题进行了深度的披露，也包括上述预收款问题，以及某些机构“爆雷”导致的大面积群体利益受损问题。在该文中，教育部相关部门明确表示将持续规范校外线上培训，而规范收费退费行为正是其中的最迫切的问题。

     笔者以为，当前的发展态势表明：在线教育领域将迎来一波新的和更为严厉的监管潮流，预计跨部门联合监管形态将进一步得到强化；在此背景下下，在线教育作为“产业互联网”的属性将进一步强化，而以“消费互联网”游戏规则发展在线教育的互联网机构将受到进一步的约束！以下是接下来除收费退费机制外的其它监管重点。

     校外线上培训内容核查困难，是在线教育监管的另一个难题之一。教育部基础教育司有关负责人介绍，培训机构主要采用的是自编材料，许多英语培训机构使用境外教材， 虽然各地教育部门加强对培训内容的备案审核，但容易出现讲的内容与备案内容两张皮的现象。如果学生家长不举报，监管部门很难发现。其中一对一的课程监管难度更大——不过该领域的业务模式已经被证明是难以扩大的。

     教师无证上岗则是另一个广泛存在的问题。早期教培领域缺乏明确的监管机制，几乎所有教辅机构的师资都是无证上岗，包括学科辅导与英语培训等也是如此。2019年7月，教育部等六部门印发《关于规范校外线上培训的实施意见》，要求对校外辅导机构中从事语文、数学、英语、思想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等学科知识培训的人员应当具有国家规定的相应教师资格。但很多教辅平台也实行先招聘上岗、在岗考证的策略，以应对教师供不应求的现状。尤其是部分英语类线上机构聘用外籍教师；对于这类情况，目前还没有对在线国际用工监管的政策，教育部门缺乏有效监管手段。值得注意的是，考虑到疫情下大量在线教育需求的问题，政策层面释放出灵活的调整信息：2020年4月，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教育部、司法部等七部门印发《关于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实施部分职业资格“先上岗、再考证”阶段性措施的通知》，《通知》提出，对中小学、幼儿园、中等职业学校教师资格实施“先上岗、再考证”阶段性措施，凡符合教师资格考试报名条件和教师资格认定关于思想政治素质、普通话水平、身体条件等要求的高校毕业生，可以先上岗从事教育教学相关工作，再参加考试并取得教师资格。     

　　下文将回顾教培行业的营销/招生模式。

　　相关阅读：反思教育互联网（1）:回顾教育之乱，反思教育互联网（2）:教育的双轮驱动，反思教育（3）:为何说线上教育不属于消费互联网。

　　更多在线教育政策、产业规律、业务模式、未来趋势、发展机遇等观点请参考《2019K12在线教育产业研究报告》

责任编辑：李平